起初听她描述使用强化的方法来培养大卫的正面行为时,我非常怀疑。这些技巧对我而言就像贿赂加利用,看上去机械化、缺乏人性和关爱,然而,我却从这些方法中受益匪浅。培训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是正确的:行为的结果最重要。她帮助我重新思考我给予大卫的反馈与他行为的联系。上帝使用她来帮助我认识“爱”的含义,强迫我更理性地爱大卫。
这个培训师警告我说,如果我不在大卫年少的时候训练他,等他个头长高后,我将难以控制他的行为。她告诉我有些成年自闭症患者发作起来,只有警察用手铐能制服他们,这些成年患者能制造的暴力是无法想象的。这使我冷静下来,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。
但我仍然认为,尽管大卫有破坏性的行为,我还是应当无条件地接纳他。当大卫的坏脾气爆发时,我总是用力地抱着他,安慰他。然而,培训师指出,在他乱发脾气的时候,拥抱只能加强和鼓励他继续这样做,这不是“爱”大卫的方式。培训师的观点是,在他停止尖叫前,暂时不抱他,这样做将帮助他理解不能通过尖叫达到目的。说起来容易,做到这点很难,这似乎与做母亲的天性相违。最终,当我自己的方法无效、同时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时,还是接受了这个办法。
以前,大卫一天发作大约五次,每次大约持续20分钟,但经过训练1个月后,这种发作停止了。我终于学会了怎样爱大卫,奖励他好的行为。我们继续改善他的其他行为,比如扩大他的饮食范围(他的饮食范围曾被缩小到只有碳水化合物),他开始和我们有目光接触,允许我离开他的视线,学会等待,自己穿衣服,最终学会自己上厕所。我为此非常感恩,这些早期的培训达到了很好的效果,大卫成年后能与我们一同出入几乎所有的社交场合。
是否使用激励措施?
当我理解了上帝如何激励我们时,就改变了对使用激励措施的看法。使用激励措施没有错,但它不应该被当作控制另一个相对弱势的人的技术手段,而必须建立在爱的基础上。
起初,我们用几块饼干或巧克力豆来鼓励大卫,后来,他渐渐能够听懂我们的赞美或认同;起初,我们故意不看他,把他“禁闭”起来 (孤立他,让他的脸面向墙壁)作为惩罚,后来,我们只要口头警告就行。一听我说“我要告诉爸爸”,他就会说“不要告诉爸爸!不要告诉爸爸!”。 他有一种良好的责任感,不愿意让他父亲失望,希望讨他喜欢。
起初我担心使用激励措施可能不蒙上帝的喜悦,但后来意识到,我们被造的本性中就需要激励(否定和肯定)。上帝的诫命对那些遵守的人是应许,对那些不遵守的人是惩罚。上帝通过给予赞美或奖赏的承诺来激励我们,同时还使我们害怕惩罚或失去奖赏。这一切都在个人与上帝的关系中体现出来。
大卫开始学说话的时候,他总是机械地重复别人的话。例如,当我们问:“你好吗,大卫?”他只会说:“你好吗,大卫?”
这种重复交流使自闭症患者不会对亲情有太多的反应。我们发现如果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应,对一个孩子持续表达关爱是很难的。为了不减少对大卫的关爱,我们每天晚上把他放到床上时,都告诉他:“大卫,我们爱你,不管发生什么事情。”但他不断地重复:“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不管发生什么事情……”似乎在一遍遍地提醒我们对他的承诺。我们同时也开始看到,这个世界对上帝是如何的“自闭”,对他饱含深情的爱如何淡漠。然而,因为上帝爱我们,“不管发生什么事情”他都会一如既往地爱我们,绝不会扔下我们不管。
管教是什么?
按着圣经所说,虽然我们靠着上帝白白赐予的恩典得救,但我们必须相信他,才会得到这恩典。我们不能一边称他为主,一边称他为撒谎者。正如上帝能引导我们悔改,他也管教我们,“惟有万灵的父管教我们,是要我们得益处,使我们在他的圣洁上有份”。
起初我错误地认为:一个好的基督徒母亲应该无条件地接纳孩子们的任何行为,这是一种神圣的爱,而且这种接纳迟早会帮助孩子建立好的行为。然而,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观念,这个观念已经渗透到当今的社会。父母在无条件地爱的同时,也需要有条件地培养孩子。有时我们无条件地接纳却造成了无限制的自由。这种做法,很可能培养出被宠坏的、欠缺管教和被动的孩子。
在我仰望上帝,从他那里学会如何为人父母的过程中,我看到上帝在接纳我们的同时也在管教我们,他总是教给我们行事的标准。作为父母,我们被赋予管理孩子的责任,教他们服从,首先是服从父母,然后是服从其他的权威人士,最终懂得服从上帝。
因为罪性的遗传,人有悖逆的天性。孩子们一开始就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行事,这也是圣经上说的,夏娃犯罪后带来的咒诅。生养孩子的苦楚不仅包括分娩时的疼痛,还包括在教养孩子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。我从圣经里关于父母培养和教育孩子的智慧得到启发:
愚蒙迷住孩童的心,用管教的杖可以远远赶除。
杖打和责备能加增智慧,放纵的儿子使母亲羞愧。
不忍用杖打儿子的,是恨恶他,疼爱儿子的,随时管教。
教养孩童,使他走当行的道,就是到老他也不偏离。
作为自闭症患儿的母亲,我倾向于以更宽松的方式对待大卫,以弥补他的无能。但是,残疾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,都有可能被惯坏。为了不让孩子们相互嫉妒,我尽量对大卫和其他两个孩子一视同仁。我希望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,因大卫而感恩,而不是对他得到的偏爱和照顾感到不满。
当克里斯蒂和麦克不听话的时候,都知道自己会挨打。我们常常冷静地告诉他们错在哪里,而不是出于突然的愤怒或临时起意来打他们。挨打的孩子先是受到质问,明白自己错在哪里,然后去拿板子,趴在床上,我们则按提前商量好的次数打他们。打完后,他们不会受到更多指责,而会得到我们的拥抱和安慰。
“你想趴在床上挨板子吗?”
“是的!”他再次回答,并跑到床上,摆好了姿势。
我们打了他一下,只是让他感觉到些许疼痛。他突然站直身子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并立刻走开。从那时起,当被问到:“你想挨打吗?”他总是回答:“不!”
我认为他想经历其他人经历过的,因为他知道这是作为这个家里孩子生活的一部分。实际上,我们从未真正打过大卫,禁闭对他而言足够了。不知何时他终于明白了:管教是爱的一部分。
管教原是众子所共受的,你们若不受管教,就是私子,不是儿子了。再者,我们曾有生身的父管教我们,我们尚且敬重他;何况万灵的父,我们岂不更当顺服他得生吗?生身的父都是暂随己意管教我们,惟有万灵的父管教我们,是要我们得益处,使我们在他的圣洁上有份。凡管教的事,当时不觉得快乐,反觉得愁苦;后来却为那经练过的人结出平安的果子,就是义。
圣经中的爱,不是满足被爱者一切的需要,而是给予他最好的东西。上帝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。我能宽容大卫的很多古怪行为,但外人不能。因此,我们训练大卫,规范他在公众场合的行为。这样做的好处是,我们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尽量带上他。我们让他学习适应这个世界,而不是让这个世界适应他。
转折点
当大卫长大一点时,他出现了一些更刻板的行为,并不断地、强迫性地重复这些行为。这给了他一种错误的安全感,即他的世界是可预测的,可控制的,而且是完美的。重复这些行为使他感到安慰,所以当这些行为被打断或阻挠时,他表现得歇斯底里。
大卫对数字不敏感,但当他的100块积木中的某一块不见了时,他会马上察觉。在这个时候,他不断尖叫,我们则疯狂地移开地毯家具,找寻丢失的那一块。他暂时离开自己的世界和仪式性的“ 安全”行为,来与我们交流,寻求帮助,这种行为是正确的。为了帮助他陈述问题,我教他说:“有一块丢了。”
之后,我们买一盒新的积木,把原来的藏起来,让他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。但我们很快意识到,这样做会让他觉得丢失的东西总能被找到。这种做法甚至让他觉得拥有一切东西的欲望都能得到完全的满足,甚至沉湎于这种欲望之中。我们知道他需要从这个不现实的追求完美的梦想中走出来,所以认真教他关于“积木丢失”这新的一课。
当他开始尖叫“有一个不见了”的时候,我们像往常那样帮他找,但当我们找不到时,就对他说:“大卫,你是对的。有一块不见了,我们找不到,但这没关系。”他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。“有一块不见了!有一块不见了!” 他坚持叫着。我们平静地重复:“对,有一块不见了。有时有些东西会不见,但这没关系,一切都很好。”因为我们保持以平静的目光正视着他,大卫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,停止了尖叫。
这是大卫的一个主要转折点或突破点,他从此在其他方面变得更加灵活,我们几乎能带着他去任何地方。他能忍受许多不同的变化,这种适应能力对一个自闭症患者而言已经很了不起了。在这种情况下,我们调转训练方向,从尽力地使他的世界完美,到帮助他进入我们不完美的世界。
我从大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“自闭”——希望一切以我的方式进行。捕鸭的人希望所有的鸭子都排成一列。这就是我喜欢的生活。我希望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有条不紊地进行,否则,就会像大卫发现丢了一块东西一样,内心想要发作。但上帝不会让每一件事都顺应我们的想法,否则,我们就会认为自己不需要上帝。我们通过不顺心的事情看到自己的渺小、无助,并寻求上帝的帮助,这才是“正确的互动”。我常提醒自己:一切都是按上帝的旨意进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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